顧玨本來不緊張的。

有什麽好緊張的？

上次跟著大公爵回帝星，不是更大場面？

他顧玨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？

然而當他坐著大元帥的車, 來到一條護城河前, 看到緩緩放下的橋後，還是慌了神。

段修燁的車速本來開得很快。

但他看到顧玨扒著車窗往橋外的護城河裏看時, 便放慢了車速，讓他看個夠。

在元帥大哥面前, 顧玨也懶得計較面子了。

何況瞧瞧這地兒，賈寶玉來了都得當劉姥姥。

當初段修燁說他家有莊園的時候, 顧玨想象中是歐式帶農地的那種貴族地主爺莊園——由於莊園外好大一片的範圍依然屬於段氏的地, 安保和隱私工作極為嚴密，狗仔隊壓根拍不到可以外傳的照片, 顧玨亦無從查起。可是真到了現場，才發現遠超他想象的大。

主道兩旁是有全自動打理系統的翠綠密林，顧玨眼尖，甚至看到有梅花鹿在林間躍過。

駛過主道，豁然開朗，見到一座城堡。

劉姥姥進大觀園，被揶揄見識短淺。

他進的可是大城堡。

有護城河的那種。

能不驚訝嗎？

“……燁哥，”

顧玨探頭出車窗, 護城河的河水極為清澈，陽光曬進河底, 波光粼粼的光斑下，游動著魚兒……

“這裏為什麽會有鯊魚？”

雖然他對動物知識很貧脊，但鯊魚不是淡水魚這一點他還是知道的。

還有旁邊這群看見人來了就躍出水面的珍珠海豚。

兄弟萌, 你們真記得自己的名字嗎？你們是海豚，海豚啊！不是河豚！

“全是經過改造的觀賞動物。”

孤陋寡聞顧小玨：“喔，沒有攻擊性嗎？”

段修燁淡聲解說：“對走正門的客人沒有攻擊性，如果你喜歡，可以跳進去玩。上年綺月邀請來的客人就有一群人魚，喝醉了跳到裏面說要和鯊魚同臺競技，一尾巴將鯊魚拍暈了。”

……

和他想象中嬌嬌弱弱的美人魚不太一樣。

穿過吊橋後，是一座歐式城堡。

城堡建在大得不像話的島上，最高的一塔高聳入雲，雪白外墻透著夢幻的氣息，體積大得會在裏面迷路。城堡外有顧玨想象中的草坪，草坪上有摩天輪……

嗯嗯，摩天輪？

看顧玨的視線定格在那無人乘坐也仍在運作著的摩天輪，段修燁解釋：“是母親送我的生日禮物。”

不過他只在生辰當日給母親面子坐過一次，之後就成為了紅龍姐妹的玩具。

戀愛喜劇的游樂場橋段，只需要在家裏即可進行。

大抵是因為龍族喜水，段氏莊園最特別的設計是城堡底部有一處入口連著護城河，開拓出一條寬闊的水路連接著城堡各處，讓喜歡游泳的客人能夠沿著水路進入城堡。這使得從外部看去，城堡多了一條透藍色的“天然絲帶”纏繞全堡。

顧玨閉嘴驚艷。

富，太富了。

正當快要駛至大門前，一頭巨大的紅龍從城堡後冒出，展開鮮紅雙翼，俯沖到車面前。面對這在宇宙中威名遠播的戰鬥種族，顧玨心臟一震，隨即為它咄咄逼人的美貌傾倒。

紅龍的鱗片極為美麗，並不是單調無聊的紅，片片龍鱗的組成宛若活火山下的地心巖漿，不時噗嗤著要噴湧而出，它的體溫太高，高得環繞在它周邊的影像微微扭曲。它低垂下頭顱，蒼綠色的巨大眼睛占據了整個車窗，比顧玨的頭還大。

他能看到蒼綠龍眼裏的好奇和喜愛。

“綺月，”

段修燁踩下剎車，傾身過去護住副駕座的顧玨，原本飄蕩在他鼻尖的淡淡硫磺味登時被低雅木香取代：“你嚇到我的客人了。”

原來這就是大元帥的妹妹。

聽說過宇宙中有許多幻想種，但顧玨還是第一次見到龍族真身——

即使是大元帥，他也只在泡溫泉時見過他露出來的龍尾巴。

“你被嚇到了嗎？”紅龍口吐人言，往後挪了兩步，乖巧又小心翼翼的：“對不起，我迫不及待想見到你了。”

“當然沒有！”

未等段修燁發話，顧玨就一邊否認，一邊開車門下車，他讚美：“我第一次看到這麽強大威武的生物，可以摸摸你的鱗片嗎？”想到這是位女士，他連忙道：“當然是安全的範圍內，我沒有和貴族龍打交道的經驗，如果有哪裏冒犯到或者不恰當的地方，你直接拒絕我就好了。”

想要擼龍！

Rua龍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快樂！

……

這麽強大威武的生物？

看到妹妹和顧玨一見如故，段修燁不僅沒放下心來，眉反倒皺得更深。

在他看來，妹妹頂多算是成長期的幼龍，與強大威武扯不上關系。若說強大威武，他的原型才配得上這四個字，何況允許對方撫摸鱗片是很親密的行為……

不高興的大哥想得很多。

沒頭腦的小妹在見過本人後，確認過眼神，這位精靈是只能當姐妹的氣質，給姐妹摸摸鱗片又有何不可？她欣然答應：“好呀，等我降溫給你摸摸。”

說著，紅龍收回右翼上脈動的星元力。

接著扇動兩下，使其殘餘在上面的溫度大幅降低。

“喏，最外面的可以摸，比較裏面的溫度降不下來，怕燙傷你。”

段修燁的不高興，在那只細白軟的手覆在鮮紅龍鱗上達到了頂峰。

他揚眸瞥向車外，戾眼烏雲密布。

他甚至有沖動下車，和車外與自己血緣相連的妹妹打上一架——

這在龍族之間並不罕見，即使是親人，在威脅到對方地盤或是所屬物的時候仍會大打出手，只是不動真格，不傷及性命罷了，該揍還是得揍的。理智占據了上風，讓他收回視線，直視前方城堡大門。

紅龍妹妹：“小心一點，邊緣很鋒利。好摸嗎？”

顧玨：“還挺熱乎的，再裏面一點打個蛋上去能煎熟嗎？”

“煎蛋，”紅龍妹妹呆住：“沒試過誒，等會可以試試，叫阿姨拿個新鮮雞蛋來。”

話題逐漸走向奇怪的方向。

段修燁的情緒也跟摔在紅龍龍鱗上的生雞蛋一樣，滋滋聲的熟透了。他熄火拔匙，下車走到顧玨旁邊，不著痕跡地讓他落後於自己一個身位，隔開一人一龍的視線：“我帶他進去換禮服。”

龍還沒吸夠呢。

還沒被精靈擼夠呢。

雖然一人一龍意猶未盡，可是察覺到元帥大哥越發暴躁的氣場，本能的求生欲淩駕了玩樂的欲望，顧玨向紅龍揮揮手，依依不舍地跟著大元帥走了。

嗚，等會還來吸你！

顧玨一步三回頭的動作，沒逃過段修燁的目光。

他的眼睛暗了暗。

無論是朋友還是別的什麽，按年齡來說，顧玨和段綺月更加合適。他也幾乎不會管妹妹交什麽朋友，更別說是顧玨了，他願意和誰做朋友，是他的自由。所以即使內心黑浪翻滾，段修燁也沒多說半句，只是臉繃得更冷了。

顧玨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。

遠離紅龍的視線範圍後，段修燁的臉色緩和松動許多，也察覺到了顧玨的小心翼翼。

推開一道厚重的門，段修燁問：“我剛才嚇到你了嗎？”

他盡量讓語氣顯得平淡一點。

這回不嚇人了。

像一只被主人冷落的大型犬，委屈巴巴地晃動尾巴。

“啊？沒有沒有，”顧玨很理解：“有這麽可愛的妹妹，肯定會防範別的男孩子啊。”

妹控嘛，他懂的。

“……不是，你誤會了。”

段修燁擰眉。

顧玨：“你可以放心呀，我只喜歡男人。”

“嗯，”

一道驚雷投下，讓段修燁前進的步伐頓住：“嗯？”

“怎麽了，你討厭同性戀嗎？”

顧玨面露疑惑。

換作上輩子的話，他不會這麽輕率就在朋友面前出櫃，起碼得稍加鋪墊。不過星際時代同性戀人實在太平常了，跟異性戀沒啥分別，鳳傾就是男女都行的類型，他預想大元帥不會歧視男同。

“當然不會，”段修燁答得飛快：“我認為種族、性別和年齡不會成為愛情的阻礙。”

這比顧玨想的更理想化。

兩人來到的是城堡裏其中一層。

這回與顧玨上輩子在雜志中見到的豪宅內部相差不大，惟一的特點是天花板比普通房間高出許多，可容納龍舒展身軀，步走入衣帽間後，段修燁輕輕一揮手，所有衣櫃門應聲而開，清一式的黑白灰禁欲穿著中，一件風格柔和清麗的白金禮服登時十分顯眼。

這衣帽間太大了。

顧玨問：“這是你的衣帽間嗎？”

“這一層是我的地方，”

段修燁走近，替他將禮服拿下來：“我們地盤感很重，東西全是分開的，不會混在一起，平時也只會在公共領域碰面。”

他也極少邀請其他家人進入他的房間。

更別說是外人了。

衣帽間裏很安靜，顧玨接過輕飄飄的禮服，露出了為難的神色：“它後面的扣子很難弄，你可以幫幫我嗎？”

上次是銷售員幫他穿的。

大元帥完全沒料到還有這一出。

他僵在原地。

讓他幫顧玨穿這件他想了整整兩日怎麽脫的衣服？

使喚大元帥幫忙換衣服，顧玨也沒這狗膽，他補充：“或者麻煩一下燁哥家裏的傭人大姐？”

……讓別人來碰顧玨？

“不，”

段修燁深呼吸：“不用麻煩別人，我幫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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